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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鸟而吟【七律】伐木丁丁(二十一)
发布于2021-06-23 10:39 点击:1506 评论:0 作者:湯安


再小的院子也会是个半自然界的小社会,家院虽然不算大,好在周遭丘陵,树木多,各种鸟儿动物也多。因此春天总能看到小鸟求偶搭窝的情景,尤其是房前屋后每年都会有几个伸手可及的罗宾鸟巢。罗宾鸟(Robin)比麻雀大一倍,跟八哥个头相当,习惯与人相处。前院紫藤架后院小坡上的葡萄架和一楼二楼露台木梁之间是罗宾鸟最喜欢的筑巢场所,而且开始下蛋之后通常不在巢中看守。因此,很容易为它们进行鸟口普查,到鸟巢登门资询它那碧绿色的鸟蛋数量进展。


红山雀(Northern Cardinal)是院子鸟类的第二主力,它们喜欢各种果实,羽毛有红有黄,或者半红半黄,尖尖的头冠也或有或无,它们也在房屋周围搭窝,但它们的野性更强,从不靠近人类,鸟巢总是筑在距离房子较远树枝密集的高树上,它们的鸟蛋是带有棕色斑点的麻衣类型。还有个头不比鸡蛋大、能够垂直沿着树干上下奔跑的货币鸟,它们的蛋很小,只有花生米那么大,窝总是被松鼠欺负,常常等不到孵化出小鸟就已经窝毁蛋亡,每年都为此头痛,不知道如何替它们伸张正义。最近又看到一种很小的鸟,只有半个鸡蛋大,只出现在院子角落,令人想起在芝加哥儿童公园室内花园林下看到的鸡蛋大小的一种成年鸡。


院子里还有不少颜色很像家雀但是有眉毛和身材更细瘦的小鸟,非常善鸣,叫声婉转动听,但是叫法比较固定,春季通常是“滋,滋,啾啾薇薇滋拉滋拉,醉醉~~~”,然后重复一遍,夏季音调简化一些。虽然觉得像是Savannah sparrow,但是一直搞不清楚它是什么名称的鸟儿。另外就是背部浅棕腹部白色的一种鸣鸟,平时跟籁鸽一样不停地咕咕作响,鸣叫起来却远比籁鸽婉转动听,它们站在高处,声音远扬。夜晚还有一种低沉的咕咕和喔喔叫声的鸟类,有时候可以一直叫到天明,觉得像那种中美洲最怪异的Potoo (林鸱)鸟,因为它们有时候会分布在北方以至于欧洲北部,亦或许是布谷鸟,或者夜莺,可是从未谋面。最神秘的是清晨五点一定会叫的一种大鸟,我叫观房长官,叫声出奇的亮,“华-屋,华-屋,啧啧啧啧啧”,它似乎每天只叫几声,然后等待第二天早晨五点再叫,或许这种才是Potoo (林鸱),因为做为隐藏得最深的捕猎鸟类,Potoo不是一种而是一大类亲缘关系接近的鸟类,它们嘴巴奇大,叫声如婴儿,只在夜间捕食昆虫,小鸟和老鼠。 其它鸟儿随之起床开始鸣叫,清晨都是声音优美的小型鸣禽在叫,除了有眉毛的小鸟,其它都没见过真容。


近来购买了一个一米直径的亮棕黄色光滑陶瓷大浅盘,热天给小鸟们洗浴戏水用,这种特制的陶瓷澡盘外围是一圈细小圆孔,连接编有十公分宽的藤麻围边,盘中盛满清水保持透彻凉爽,热天林子里的鸟儿就会来饮水洗浴,藤麻编的宽边可以防止脏水落入盘中,同时供洗浴之后的鸟儿日光浴,这样的装饰物很适合就近欣赏观察鸟儿们。


籁鸽是一种跟家鸽近缘的鸟,个头有家鸽三分之二,体重不到家鸽的一半,它们三五成群羽毛整洁很少鸣叫,是各种水果的爱好者,平时在院子里走动,吃虫子和蓝莓,高兴时咕咕咕咕低头转圈唱歌,甚至笨到不能察觉走到身后的人们。它们每天傍晚都在电线杆的电线上站立休息,不知道附近有没有窝。更远的林子里是美国叫天子Red-winged Blackbird的地盘,它们颜色很深身材娇小如蓝山雀(blue joy),肩膀上有红色肩章,其英文名字Red-winged Blackbird 字面意思就是红色肩章的黑鸟,这种肩章不是凭空获得的,它们很像军人,勇敢异常,经常把老鹰乌鸦赶得四处逃窜,因为它们有一飞穿天的超快飞翔本领,总能飞到捕猎者之上,甚至骑在老鹰身上啄头啄眼,让老鹰很怕惹到它们,结果就是这整片山林里的各种小鸟小动物都跟着收获安全岁月。很可惜我们没有跟这些英雄在近处仔细观察的荣幸,每次只能看着它们小夫妻在高空胖揍老鹰和乌鸦,只有一次看到一只这种鸟落在樱桃树上,还没等拿出望远镜就不见了。乌鸦虽然不吃小鸟,但是叫声恬噪,令叫声利落的叫天子很是鄙视,所以总是揍乌鸦。


今年后院一棵枯萎的老树顶上来了一对体型较大的啄木鸟,它们体型比那种红头冠黑白羽毛的大啄木鸟(pileated woodpecker)略小一点,个头比希拉里啄米鸟(Hairy woodpecker)大,它们也有大型啄木鸟标志性的红头冠,不过位置是在后脑勺而不是头顶上,而且它们脖子上是芦花鸡那样的棕色花斑羽毛,腹部则白色带花斑,非常漂亮,叫声也更清脆,这种芦花啄木鸟名叫Northern Flicker,之前从未来过。它们很快就凿出一个开口有拳头大的树洞鸟巢,频率高到看不清如何啄木,只能听到几乎不断开的嘚啦,嘚啦声,实际上是频率很高的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声。令人惊奇的是最后几天竟然是三只大啄木鸟共同凿那个树洞,估计鸟妈妈急着要下蛋,请来了一个帮手?


很快,各路鸟巢里面就都下好了鸟蛋,开始孵化,望远镜跟着派上用场。下蛋最早的罗宾鸟孵化最慢,啄木鸟则孵化奇快,没几天就有三只小鸟的圆圆脑袋轮流探出树洞,它们的羽毛跟父母不同,是接近黑色的深灰色,躲在黑黑的树洞里很难发现,好在长而阔的嘴巴有一个黄边,可以从露台用望远镜看到窝里这三个黄口小鸟张嘴吱吱地叫父母喂饭。一家人每到大鸟喂食就用望远镜观测,喂饭时大鸟会从嘴里吐出食物来分别喂到小鸟嗓子里面,同时发出慈祥的呀呀叫声。


这时候的罗宾鸟小鸟还都没有毛,是一窝红红的小肉团子,整天闭着眼睛,一触摸就一个个无声地张开嘴巴,以为是父母来喂食了。它们一直很宽容我去检查鸟巢情况的父母已经变得非常警觉,一靠近鸟巢就会佯装发动贴身攻击,在头发上方用力扇出气流和发出唧唧咋咋的警告声,但是从来不直接攻击人。它们似乎知道人们不会伤害鸟宝宝,因此只要一离开几米的距离它们就继续忙自己的。不离开则会一直围在身边飞,或者落在不到一米远的番茄架子上叫个不停,严肃批评指责人类悍然借自由航行的名义侵犯鸟权。


我用倒扣过来的盆景花盆给罗宾鸟做了一个喂食的台子,放上去壳葵花籽,浆果和地里发现的肉虫子,鸟鸟父母恭敬不如从命,每次都吃,但是从来不用它们给小鸟喂食,小鸟只吃大鸟自己抓的土里的一种白色肉虫子。几次用望远镜发现小鸟的黑白相间便便不是稀的,而是很像虫子的一种带有薄膜的结构,幼鸟消化能力很低,便便几乎就是没有消化好的肉虫虫,大鸟非常清楚这一点,估计为了养育小鸟大鸟经常饿肚子,它们清理鸟巢的方式是直接把幼鸟的便便吃掉。


罗宾鸟宝宝长得很慢,但是又肥又沉,一直默不发声,----- 我怀疑在会飞之前这些幼鸟都不会发声,因为鸟巢位置低,容易被天敌进攻,幼鸟不发声应该是一种保护方式。山雀的小鸟只要一有动静就一齐张嘴鸣叫,它们更敏捷,鸟窝位置连松鼠都难以到达,但叫无妨。昨天给圣女果超甜番茄牵拉金属架上的牵引绳,距离紫藤架有些近,顺带抚摸把玩肥胖的鸟宝宝,它们已经长得比父母还大还重了,依旧不叫不闹,任人拿起放下。不料,被它们的罗宾汉父母赶回来一通狠训,围着我教训个不停,而且公然站在番茄架上发脾气,距离近到伸手可及,它俩怒发冲冠,但是尚有分寸,远胜过自己爱干净却老是有办法把白色便便掉到车窗上的籁鸽。最有趣的是其中一只还是嘴里叼着半根蚯蚓在训我,就像某部影视里面家长一边啃着鸡腿一边教训子女的样子,令人忍俊不禁。观察鸟儿自然有时并非平淡不惊,一旦联想到人类自己,就会触发感慨。干脆牵引绳也不绑了,给足鸟鸟安全距离,外加送上一点紫莓浆果赔礼道歉。院子种的紫藤花架也暂时无法修剪,像是一个炸毛头的大罗宾鸟,反正里面的罗宾鸟就要完成幼鸟的童年生活举家飞走了。


那边啄木鸟宝宝已经长得跟鸟爸爸妈妈一样大了,奇怪的是三只里面只有一只是红头的,另外两只还需要一段时间才有红色头冠?我打算慢慢观察这个问题的答案。


由于树洞容量有限,窝里很早就只容得下三只叫个不停地的幼鸟,大鸟无法住在树洞里,连喂食都是站在垂直的树干上给伸出洞的小鸟往嗓子里喂。它们的鸟巢很高很安全,大鸟战斗力也很强,幼鸟可以大胆放心地叫个不停,我因此听道不远处还有一家同样种类的大啄木鸟也在喂宝宝,因为叫声完全一样,此起彼伏。偶尔滞留远处的老鹰似乎看不上啄木鸟,或者捕猎它们难度太大,老鹰更愿意抓难以观察天空的松鼠和花栗鼠或其它战斗力不够的鸟类,把吃剩下的部分丢在后院草丛中。每年都有旅鸦和琼鸟路过院子,占据整个大树,来的时候震耳欲聋,时间分别是早春和晚秋,好在不影响常住鸟儿。


这几天两只巨大的松鼠突然毙命,每只一磅以上重量,粗大的尾巴超过一英尺长,加上祸害玉米的动物跟着突然消失,令人猜测或许就是松鼠咬断了我的一半玉米苗。掩埋它们时看不到受伤痕迹,难道是年老自然辞世?不到一周时间那些一尺多高的玉米苗已经长粗长高到一米多高了,隐约可见顶部的花穗,美国往年即使最优质的甜玉米也就一美元五个十个的样子,疫情以来,到处印钱,物价漫涨,昨天买的是标价两美元三个的青玉米。


近来阅读古诗,看到一首南北朝吴均的诗句中有夏鸟,南北朝是乱世,内乱外患不断,公知阉党成群,难得有吴诗这样清晰写出自然家国和战患的有机组合,而且作品应该是出自一位从军者之手,寥寥四十字,把花鸟刀剑,战争和平,家人边关,春情秋兴都写得一一到位,令人景仰:



和萧洗马子显古意诗六首 其六


南北朝  吴均



匈奴数欲尽,仆在玉门关。
莲花穿剑锷,秋月掩刀环。
春机思窈窕,夏鸟鸣绵蛮
中人坐相望,狂夫终未还。



号称做诗数以万计的乾隆爷也有一首中规中矩的夏鸟五律,对比下来就乏味许多,虽然诗意还是可以圈点。没有吴均这样忧国忧民的无数保家卫国者,乾隆老儿不要说烟花三月下江南,恐怕就是逃命都会连裤子鞋子都找不到,慈禧不就那样狼狈逃窜过八国联军。聊算纪念岁月静好,也给弘历的夏鸟五律一席之地:



静 缘 书 屋


清  弘历


回廊缘石洞,窈窕复深沈。
本意在山水,忘怀成古今。
无风松自响,入夏鸟还吟。
片刻消清暇,千秋寄静心。




想想印度和台湾疫情死亡乱像,那可不玩虚的,真真实实的暮然回首,天人两隔!看看欧美刻意回避的每天新增感染人数跟已经麻木了的上百万死亡损失,满新闻都是美国反华议员变着花样制裁中国,谁还在意新增新冠死亡人数,............


还是写鸟省心。


这个周一最失望的是清晨架起望远镜却发现从未练习过飞翔的三个啄木鸟宝宝跟它们的父母都不见了,仿佛头天傍晚还叫声不断,后院突然就寂静无声了。啄木鸟都飞走了,三只小鸟会不会都变成红头啄木鸟的问题没有了答案。加上连松鼠花栗鼠鼹鼠也一起无影无踪,突然寂静下来的院子令人索然无味。


好在前院罗宾鸟们还在,它们的窝很快也会住不下四只宝宝,那时候四只肥大的花斑宝宝会静静地站在窝边等候父母喂食,等它们脱去花斑羽毛变成橘黄色胸脯,罗宾鸟一家也会飞远,运气好的话,明年春季才能见到它们。


紫藤花架下面是一只野兔的窝,去年它跟一只一直住在院子里的大野兔为伴,今年大野兔不见了,不知是不是被老鹰或者被去年来的野生捕鱼猫捕猎掉了。这些捕鱼猫是州政府引进的,用来控制日益增长的野生野火鸡数量,美国跟中国一样,总有傻人放生火鸡,包括美国总统,结果破坏野生环境平衡,高速公路两边经常火鸡乱窜。当时收音机里曾经警告养猫的居民小心这些野生捕鱼猫,后者身体长而凶,叫声像小孩哭,捕猎时废话不多干净利落很少失手,它们的数量也开始增加,连狐狸和浣熊都绕着它们走。不知以后为了控制捕鱼猫是不是要引进别的什么动物,但愿不是美洲狮豹之类的,不然就像油管视频里看到的山地自行车骑手被被美洲狮攻击受伤。


告别了啄木鸟,对小兔子的关心就会越来越多,它的破坏力有限,每天不见还有点惦记和担心,除了紫藤,番茄地是它最喜欢躲藏的地方,这两种的叶子都不在它的食谱里面。青草是兔子的主要食品,黄瓜苗小的时候也是,不过用地网罩到主茎有筷子粗,黑绿色大叶钻出地网时兔子就不碰黄瓜了。顺便说家里黄瓜种子多的话不要丢掉,用它们发的黄瓜豆芽是世上最高端美味的豆芽,气味优雅颜色半透明口感超级爽脆,真金白银不换,用来宰某个富豪应该不错,可以定价一百美金一小碟。当然那只是富豪的白日梦。天热草硬,还是担心兔子更加现实,我发现修剪下来的杂树叶子兔子也吃,野兔似乎不喝水,暑天反而得喂一点冰箱的瓜果青菜给小野兔吃。


红山雀的巢总是建在松鼠无法钻进去的超密树枝丛里面,基本无法观测,但是不用担心离开,它们一些会等到秋天吃足了蓝莓才离开,一些留下过冬,所以即使冬天雪地里都能见到,跟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寒鸦分享野果。罗宾鸟已经吃了不少樱桃,虽然蓝莓已经开始变蓝,但是它们不等蓝莓成熟就会离开,旅行日期估计就在下周(周三检查下来果然飞走了,窝里只留下一个没有孵化的绿色鸟蛋,有趣的是似乎忘记带走一只小罗宾鸟,它孤零零自己在紫藤架子里面藏着,周四我想去摸摸它,这时才一展翅膀飞到远处高树上面去了,它们似乎不需要练习飞翔,天生会飞。接下看来一种蓝灰色的鸟儿会不会顶替罗宾鸟,它们是来收获蓝莓的。


火鸡,鹿和珍珠鸡会在七月份陆续到来,然后就是秋后动物大汇合,以及冬天雪地上的各种动物足迹。奇特的是每年樱桃番茄大出的时候一直到秋末也会有一个鸟儿很少的断档期,结果的番茄落下来白白浪费。负鼠一家会来吃一些番茄,浣熊也会,但是它们活动范围很大,没有定数。兔子松鼠吃不了那么些番茄,鸟儿不来,地里第二年就总会冒出番茄苗来。这期间几种罕见的鸟会被观测到,羽毛都有各种花色,往往停留不超过两天。两种秋末和初春来收虫子的小啄木鸟会次第出现,它们能住十几天,那时候秋天的花卉在做谢幕前的压轴表演,蓝山雀和只有拇指大的蜂鸟也会到来,最热闹的往往还是小啄木鸟,一种小而红顶,另一种白头棕羽,它们的啄木速度出奇地高,高到分辨不出啄木频率,听起来像风吹树木磨合或者推开一扇老木门的嘎嘎作响声音,同时推开的无疑是一个新的季节。


万物终有定律,观测一个夏天的鸟巢总以怅然不舍的心情作结,孵化飞远的是一代幼鸟,留下的是各种美好记忆和在心底孵出的白云苍狗的感触。好在夏天还没有结束,即使结束之后也还有秋鸟冬鸟。昨天开车回来一到秀丽无比的亮黄色突然从前院闪过,American Goldfinch (美洲金翅雀)!她的出现预示着收获蓝莓和黄瓜的鼹鼠马上出现,小鹿也要来了,美丽的代价是今年的蓝莓不保,扦插嫁接成功的优质水果恐怕也要牺牲过半,唯一不会丢失的是观察大自然的乐趣。


诗之。




伴  鸟  而  吟



文/汤安



浮生处处五槐中,栈路迢迢影下风。
抬首犹惊黄叶尽,吟雀已闹彩云空。
天伦岂是神仙有,慈爱从来父母同。
家院逢春巢穴满,暮然人鸟各西东。



五槐,陶渊明居处,泛指返璞归真。影下,高空飞鸟,喻孤远。典出白朴元曲“一点飞鸿影下”。「《天净沙·秋》:孤村落日残霞,轻烟老树寒鸦,一点飞鸿影下。青山绿水,白草红叶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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